血洒莒城 千古流芳

——记刘震东烈士

辛崇法

当你走进台儿庄战役纪念馆，在纪念馆的简介和前言中，有一个十分引人注目的名字，他就是1938年在台儿庄战役的序幕战——莒县城保卫战中壮烈牺牲的抗日爱国将领、国民党第五战区第二路抗日游击队司令刘震东。

刘震东，字曦洲，1893年生于沂水县张庄镇张庄村（今属沂南县），全家9口人，有薄地3亩，主要靠父亲做木匠活和母亲卖豆腐维持生计。家境虽贫寒，但父母省吃俭用，供其入私塾读书，后辍学跟随父亲学做木工。

1909年，刘震东靠乡谊关系到沂水县衙当差，期间，随保和堂药铺刘本谒医生学习书法。1912年，因路见不平，为人代写状纸，触怒豪权，被迫去东北逃荒。因身无分文，先是在大连、沈阳一带卖字，代人写书信谋生，后被征入奉军，任上士文书，因有一定文化基础，办事又机灵，深得上司器重，被保送到保定军官学校。1916年毕业后在奉军任排长，此后职务不断升迁，先后任连长、营长、团长等职。在任团长期间，入东北陆军速成学校受训，结识了担任学校教官的爱国将领郭松龄，后被任命为奉军骑兵旅旅长。

1925年秋，刘震东任奉军郭松龄部第五旅少将旅长兼警视厅厅长等职。是年11月，郭松龄参与冯玉祥倒奉失败，因刘震东与张学良有深交，被任命为奉天警备司令。

1926年南口之役，刘震东作战勇猛，颇著战功。同年12月，又率部突破西北军韩复榘、石友三等部设防的平地泉（今集宁）、丰镇一线，相继占领包头、五原。次年10月至12月，晋奉交恶，在河南展开混战，刘震东因战功卓著升任第十五师中将师长。不久，东北军整编，调任总部中将参议。1928年，入陆军大学受训，学成后出任东北边防军总司令部中将主任参事。

“九一八”事变后，日军很快占领了我国东北的大片国土，并伺机侵占我关内华北等地。蒋介石实行对日不抵抗政策，奉军撤入关内。刘震东等一部分官兵出于民族义愤，自动留在东北坚持抗日，自任东北民众救国军第四军团总指挥。随后，他将零星部队和坚持抗日的群众团体组成抗日义勇军第五军团，张学良任命他为该军团总指挥，他带领部下在辽宁、热河、察哈尔一带开展游击战。1932年2月，日军进攻热河，刘震东奉命守北路开鲁至赤峰一线，驻扎在开鲁大树营子。在开鲁、喜峰口等地奋力抗击日军，但终因火力不敌，损失惨重，被迫放弃阵地，向开鲁以南转移。此后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继续率部与日军顽强作战，威名远扬。尤其在开鲁战斗中他头部负伤，仍坚持指挥战斗。刘震东英勇抗战的事迹和照片多次刊登在当时的《时事报》、《东方杂志》上，受到全国人民赞扬。

1933年5月，刘震东与邓文、刘忠义等率部参加了冯玉祥、吉鸿昌等爱国将领在察哈尔组织的“民众抗日同盟军”，投入对日作战。后同盟军被蒋介石强行解散，刘震东被应召到北平军分会，军分会委员长张学良委任他为分会参谋。不久，张学良离任，他离开军分会，投考北平陆军大学第八期，任班长。

1935年6月，东北军被迫由平、津、河北移驻西安一带。刘震东也随军来到西安，任西北“督剿”专员。1935年冬，刘震东于北平陆军大学毕业后，随张学良去西安供职，任西北行辕中将总务处长。其间，刘震东结识了共产党员潘汉年、车向忱等，逐步接受了中国共产党团结抗日的正确主张，对共产党人在抗日问题上的民族至上、不计前嫌的磊落胸襟极为钦佩，他在东北军中是反对内战的少壮派将领，他的正直为人和爱国思想不仅得到东北军统帅张学良的赏识和器重，也影响带动了不少官兵。

1936年，当西安事变发生之时，他正在家乡为去世的父亲料理丧事，被张学良急电召回，随同张学良一起参加了与南京当局的谈判。期间，他与共产党人取得联系，积极支持共产党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八项原则，并为之积极奔走，四处宣传，为“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做出了定的贡献，《大公报》及许多报纸赞誉他为“和平使者”。西安事变后，蒋介石背信弃义，扣押了张学良将军，试图瓦解东北军。刘震东及许多抗日将领也受到冷遇，被蒋介石解除了军职。

1937年4月，刘震东随东北军第五十一军军长于学忠部到达苏北。不久，“七七”事变，日本帝国主义出于灭亡中国的野心，组织部队入侵我国，拉开了大举侵华的序幕。在民族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刘震东对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非常不满，以赤诚爱国之心，多次致电上峰请缨抗日，但都石沉大海。于是，他又亲赴南京面谒最高当局，要求杀敌报国。直至三个月后，南京政府才委派他到国民党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部下任高参，并即任第五战区第二路抗日游击司令，归属第四十军庞炳勋部指挥，但未给他兵员和武器。于是，他四处筹措军饷，在苏北和鲁南一带招募兵员，并去信令在西安的弟弟刘震西回家乡拉抗日队伍。许多爱国志士和东北流亡学生为刘震东的爱国热忱所感动，纷纷应募入伍，捐献枪、款。两个月后，队伍发展到400多人。其中有来自国民党第五十军和天津留学生中的中共党员王再天、杨土法、萧方洲、李向群等，有各界人士徐眉生、彭畏三、耿光波、路雨亭等，还有来自胶东、鲁北、鲁南和苏北的青年学生、农民。为了解决军需之急，他变卖家中田产、粮食，为部队购买武器弹药。他在给妻子的信中说：“国难之下，只有牺牲一途，无有他路可走，只待将日贼杀净，才能了却我的责任。”他率部随四十军驻海州一带，期间，他积极进行抗日宣传和收编当地土顽，进一步扩充兵员和给养。1938年2月初，侵华日军精锐第五师团坂垣征四郎（曾精心策划“九一八”事变）在青岛崂山、福山一带强行登陆，不战而据青岛、潍县等地。2月中旬，坂垣将步兵第二十联队一个半大队、山炮部一个中队共2000余人，组成坂本支队作为先遣队，由坂本顺指挥，从潍县顺高密、诸城、安丘南下，再经莒县一线进犯临沂，然后由枣庄等地到徐州参加大会战。

此时，临沂告急，第五战区将驻守海州的庞炳勋部（四十军）调至临沂、汤头一线阻击日军南犯。同时，蒋介石令青岛沈鸿烈炸毁日本青岛纱厂和港口建筑，从速率部撤退。第五战区亦电令山东第三战区专员张里元，掩护海军陆战队第一联合大队朱新三部由青岛撤至莒县，该联队下辖三个中队共300余人，到达莒县后联队部（亦称司令部）初驻城里，三个中队分驻城北40里的招贤镇附近。

2月中旬，时任第五战区第二路游击大队司令刘震东率部随庞部撤离苏北，由新安镇（今新沂）北上来到莒县城西20里的薄家店子、邢家官庄一带。

2月18日，日军坂垣师团以田野旅团为主力，在伪山东前进皇协军司令、大土匪、大汉奸刘桂堂部引领下，由安丘进入莒县境内。午夜时分经茶沟到达招贤镇时，遇到刘震东率领的二路游击队及刘崇禧、张鹏两个支队和海军陆战队的顽强阻击。夜12时，双方展开激战。拂晓，日军收尸三四汽车，退至管帅一带。游击队、海军陆战队牺牲400余人。

19日5时许，刘震东部奉四十军总部之命退守莒县城，此时城中居民所留无几，刘震东立即察看地形，部署城防，堵塞东西北城门，留下南门迎候援军。晚10时许，杨家店两道防线被突破，海军大部伤亡，日军死伤约有300余人。驻茶沟10余里二线阻击的国民党莒县县长、游击大队长许树声见敌攻势凶猛难挡，略事抵挡后即率部沿沭河西岸南逃。莒县告急。刚刚率部到达沂水的国民党四十军军长庞炳勋急令一一五旅旅长朱家麟、副旅长黄书勋分别率领第二二九、第二三○团携山炮两门火速赶赴莒县城。

20日10时许，一一五旅赶到城南。当该旅二二九团入城时，招贤前线海军陆战队已全军战殁。只因招贤南部桥梁摧毁，日军不得顺利南侵。夜11时，守城队集齐，刘、许两部700余人，朱部一个团。为统一指挥，组成城防战斗指挥部，刘震东任总指挥，朱家麟为副总指挥，将城防阵地分段坚守：刘震东部守北城墙，此处难守易攻，是敌攻城之重点，按指挥部决定暂守5小时，后由第二三○团接防；二二九团携山炮守西南城墙；被朱旅长强制截回的莒县游击大队把守东城墙；第二三○团在城西大、小湖一带村庄策应城内。在紧急关头，刘震东激励将士“誓与莒城共存亡”。

21日凌晨，装备优良的日军田野部队乘40余辆汽车携大炮直驶莒县城，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地占领了北部高地，然后直扑北、西两面城门墙。北城守军因缺乏战斗经验，提前向日军开火，使日军过早惊觉，纷纷跳下汽车匍匐前进，守军未能给予日寇重大杀伤。破晓时，大批日军越壕而临城下，日军见中国军队防守严密，当即在强大炮火掩护下强行攻城。激战中，刘震东部多次击退敌人强攻，防地几次失而复得。北城墙在日军炮火轰炸下多处倒塌，尔后在密集火力掩护下架梯登城。十几名日军冲上西北城墙，刘部勇士当即与敌人展开肉搏，将敌全部消灭，守军也伤亡10余人。为了巩固阵地，更有效地杀伤敌人，刘震东命二二九团两营士兵冲出南门，分东西两面包抄敌人后路。9时左右，出城部队已绕到敌人背后，用重炮摧毁了敌人的机枪阵地，冲锋号响起，一阵喊杀声，以猛虎下山之势冲入敌人阵地，日军弃甲逃遁。但城北面之敌因有险可守，且后续部队源源而来，反复争夺北门的战斗异常残酷。此时，刘部一营营长负重伤，连长刘国盛阵亡，兵力也伤亡过半。在敌众我寡、形势万分紧急的情况下，刘震东带随从一人，冒着敌人猛烈炮火，奋勇登上城墙，往返指挥抢堵突破口。参谋长王星三（即王再天）劝他注意隐蔽，卫兵也恳求他下城指挥，但他全然不顾，挥动着指挥刀连劈数名日军，守城士兵士气为之大振。突然一发炮弹在他身边爆炸，弹片击中了他的头部、腹部，当副官和士兵把他抬下城墙时，他已停止了呼吸，壮烈殉国。

总指挥刘震东牺牲，守军群情激愤，更加勇猛阻击日军。但终因敌强我弱，守军在遇受重大损失的情况下，坚持了5天后，于26日6时撤离县城，莒县城随之失陷。

莒城保卫战，共歼日伪军1000余人，给予坂垣师团沉重打击，在山东和中国抗战史下写下了浓重的一笔，也为随后的台儿庄战役拉开了序幕。

抗日爱国将领刘震东的牺牲，是全面抗战以来在山东殉国的中国军队第一位将军。刘震东殉国后，《新华日报》当日发了一条电讯。2月26日又登载了萧方洲的《刘震东殉国与莒城战役》纪念文章。3月8日，《新华日报》又以《莒县我军奋勇杀敌，刘震东氏壮烈牺牲》对其抗战事迹作了长篇报道。3月9日，南京国民政府追授刘震东为陆军中将。国民党第五战区在徐州隆重举行追悼会，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主祭并作了长篇讲话。是年12月，国民政府又在重庆为抗日捐躯的范筑先、刘震东等21位烈士举行追悼会，中共中央、八路军总部等领导机关送了花圈。其中，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副总司令彭德怀送的花圈挽联上的挽词是“战事方酣忍看多士丧亡显其忠勇，吾侪尚在誓必长期抵抗还我山河”。

爱国将领刘震东，血洒莒城，英名千古流芳。